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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过后的南红玛瑙 | 显影

2017-01-13 财新视觉 显影



南红是玉的一个贵重品种,有收藏家认为,南红最接近佛家七宝中的“赤珠”,其质地细腻如凝脂,颜色红润喜庆,深得人心。

2009 年,凉山地区发现南红,与较早开凿于云南保山的南红料相比,凉山的品种料大质高,在众藏家和媒体的热捧下,价格水涨船高。因无序开采多年,当地的矿源逐渐枯竭,赌石风险增大,买家减少,凉山美姑县的九口村依靠南红发展起来的经济也进入停滞时期。


南红,不“红”了


在凉山美姑县的九口村附近,天气寒冷,加上刚过完年,来山上挖南红的村民稀稀落落。他们每天从早上八点工作到下午五点,每天收入不定,有时可以赚一两百块。


在九口矿区,新矿不断被开挖,被挖空的矿洞则荒废一旁。


在凉山美姑县的九口村附近,大大小小的矿洞随处可见。在没有任何安全保护的措施下,下井的工人踩着两个运送石头用的皮桶深入15 米深的矿井。


因孩子在家没人照顾,母亲带着孩子到矿上工作。山上风大,气温寒冷,孩子的脸被冻得通红。


2016年11月下旬,四川凉山大雾深重,寒风凛冽,九口乡山顶上千疮百孔。彝族人的新年刚过,鞭炮声在远处低鸣。倾斜陡峭的土坡上,一位13 岁的女孩和小她两岁的妹妹拿着从村里小卖部买来的铲子,一下一下敲凿。她们瞒着父母偷偷上山,目标是挖到一小袋红色小石头拿去卖钱。

姐妹俩前方是一个直径四五米的大坑,再往上是一个大土丘,上有零星几帮大人。他们都来自山脚下的九口村,挖坑敲石的目的都是玛瑙南红。


村民广撒网式的开采行为对植被和山体造成极大破坏,为了挖到更大更值钱的原石,需要人力深入到地底,山上最深的井据说已达20 米。


矿工顺着长梯深入15 米的井下工作,工作时间达10 小时。


九口村占地仅57 平方公里,位于贫困的凉山美姑县,偏远凋敝,从县城出发历经一个多小时的颠簸车途才可到达。但7 年前发现南红后,这个坐落在半山上的小村落摇身一变,成了远近知名的“发达地区”,最旺盛时,大大小小的招待所和饭馆数十家,还有奶茶店,甚至酒吧。一家面馆老板回忆,两年前开店时,屋里蹲满了全国各地的南红买家,外面还排起长队买12 块一碗的面,一天下来能赚上两千七八。那时候,山顶上密密麻麻都是人,自家村民一亩几分地,能挖四五个十几米深的山洞。发电机轰鸣不停,买家讨价还价,好不热闹。

 

村民在矿区周围捡的南红碎料一斤可以卖二三十块钱。


远道而来的买家和矿主在矿区旁打牌。


繁华定格在2015 年,在那之后,南红行情回落,矿主称,同样一块原石,相比前两年,价格下降近四分之一。同时,因无序开采多年,九口矿源逐渐枯竭,赌石风险增大,中低端买家兴趣随之降温。九口村依靠南红发展起来的经济进入停滞甚至倒退期,商铺门可罗雀,超过一半的招待所关门,饭馆从顶峰时期的25 家锐减到现在不到10 家。有的闲置铺位仅剩招牌,改弦易辙成了桌球馆,供村里百无聊赖的年轻人打发时间。


彝族青年小东与同伴发现的一块侧面有着酷似老鼠图案的红白料南红,据称卖出了300 万元的价格,每人分到30 万元。


三名工人疲惫地躺在矿石上休息。他们也曾出外打工,因工资太低,又因彝族身份,只能当临时工,有时还遭受歧视,就一起回家挖南红。


2016 年11 月27 日,天未亮,来西昌海门渔村寻找南红精品的买家们打量着手中的石头。


100 公里外的西昌市,曾经门庭若市的玛瑙城,人流量从两年前每日1 万人次到现在仅剩1000 人次左右。天亮之前,南红产区的矿主带着大包小包的石头来到海门渔村售卖。漆黑的大路上人们围成一个个圈,仔细打量手中的石头,试图找到万里挑一的精品。背着孩子的彝族妇女则垂头蹲在自己的石头边上,因生意不佳而显得疲惫困乏。


尽管如此,南红挖掘者的淘金梦并未停止。用7万元承包了一亩两分地的外地彝族青年小东已经无法回头,他不想回到过去的日子。凉山地区公共资源匮乏,扶贫工作举步维艰,小东跟很多同辈人一样,迫于经济压力,小学没读完就外出打工,在工厂里一个小时12 元,一天12 个小时,重复机械地工作。然而,南红改变了他,他与同伴发现的一块侧面有着酷似老鼠图案的红白料南红,卖出了300 万元的价格,每人分到30 万元。如今他已经给父母买了两幢房子,一幢三层,一幢四层。“有钱,能娶得起老婆,能生孩子,才能被看得起。”小东说。按照彝族的惯例,男子娶妻需给女方至少20 万元的彩礼。


第一次下井,小东很害怕。他曾听说,大多矿井深达15 米至20 米,四壁没任何加固,上面的泥哗一声掉下去,人就没了。还有人下去时绳子断掉,摔个粉身碎骨。


在凉山美姑县的九口村附近,山腰上的植被都已被清除,过度的挖掘让山体变得满目苍夷。从山顶归来的村民背着柴火回家。


因为事故频出,再加上村民广撒网式的开采,对植被和山体造成极大破坏,当地政府曾试管理南红开采。截至2014 年8 月,自治州内护矿队烧毁帐篷4000 余顶、摧毁南红矿井架2000 余个,回填非法盗采南红矿5000 余口。但这未能阻止村民采用游击的方式偷挖采矿。一个行家透露,在管制严厉的瓦西乡,挖矿者会安排放哨,每当看见陌生车辆上山,他们就从山的另一边逃离。


经过四五年的开采,那些能轻易到达的山坡都被凿开得差不多了。被挖空的矿洞就那么荒废着,被啤酒瓶和泡面盒填满,黄色的泥土裸露在阳光下。彝族人向来崇拜自然,相信山神、石神。祖辈饱经受贫穷煎熬后,新一代年轻彝人面对大山突然赋予的红色财富,似乎看到了改变命运的曙光,于是慌不择路蜂拥而上,希望改变人生。然而那些被精雕细琢的南红玉石,他们始终未曾拥有过。而祖祖辈辈供奉的天地山河,也已经再也回复不了原貌。



图| 财新记者 梁莹菲

文| 财新记者 梁莹菲 夏伟聪

图片编辑|罗莉兰 杜广磊




【微纪录】失落的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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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凉山地区发现南红,因其料大质高而价格水涨船高,让赤贫的凉山地区一度焕发生机。然而,繁荣定格在2015年,一颗玉石引发的涨潮褪去后,被破坏的土壤开始层层显露。

视频记者&编辑 财新记者 夏伟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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